在南京说苏北琴书闻名的孙芝美一家

曲艺是中国特有的说唱艺术形式。它具有悠久的历史和民族特点。中国有三百多个曲种。曾在南京地区活动过的曲种就有五十多个：其中的苏北琴书，早在清代中叶已初具规模。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是其鼎盛时期，曾涌现出一大批优秀艺人。活跃在南京的孙芝美、荣凤楼夫妇即为个中佼佼者。

蜚声艺坛

1902年，孙芝美生于江苏海州一个官宦之家，父亲酷爱京剧、徽剧和民间牌子曲，弹、拉、唱无所不会。孙芝美幼时耳濡目染，受到较高的启蒙教育。八岁时，已能操京胡为票友们伴奏。1915年，十三岁的孙芝美与十岁的妹妹孙芝兰，一人打鼓，一人敲锣，边走边唱随父亲来到南京，在鼓楼街落脚，数年后与荣姓通婚。其妻荣凤楼的外祖父乃名冠苏皖的宋家班(京、徽并演)的班主。因此，孙芝美又得从学于众多乐器演奏名家。他对苏北琴书艺术有着执着的追求和迷恋，京胡、二胡、坠胡、扬琴无所不会。拉胡琴的软弓和弦都是其父亲手传授制作，而拉胡琴中的“抖”功技巧是孙芝美家的祖传，听众说听他拉胡琴绝对是一种享受。其妻荣凤楼天资聪明，荣母是老徽班的铁杆票友，又酷爱京剧艺术。小凤楼在家中耳濡目染，三四岁时，大人唱过的京戏，她即能记住，而且还能字正腔圆、有板有眼地“贩”出来，词曲过口不忘，九岁即登台献艺，人称“九岁红”。

孙芝美与妹妹孙芝兰、妻子荣凤楼同时拜苏北琴书名艺人王凤云、王化兰、王兴汉为师，学唱苏北琴书。一年多后，孙芝美与妻、妹首次演唱《水漫金山》于南京夫子庙，一炮打红。孙芝美前后又演奏了坠胡、二胡、软弓、京胡、筝、琵琶、扬琴等六种乐器，深得观众赞赏，遂有“巧手六场通”之誉。

孙芝美的女儿孙素贞，五六岁即跟父母学唱琴书小段，七八岁参加演出。她也像母亲一样聪明伶俐，词曲过口不忘，而且精于京胡、二胡、坠胡。二十多岁后，她与父母拜入了苏北琴书南门。此后在与琴书名家张振业、高德山、北方琴师王殿玉等人的合作演出中互相切磋心得，吸取众长，一家三口技艺日臻成熟，个个能拉会唱，演技高超。演唱功底深厚，仅《三国》就会三百多段，京剧能唱四十多出。演出时三人配合默契，又能博采众长。以孙芝美为主操琴、拉胡，妻子和女儿分别轮流演唱，关键时刻每个人都能唱，可谓少一不可，缺一不成。他们经常演出的有《水漫金山》《杨家将》《薛家将》《乾隆皇帝下江南》《刘公案》等，荣凤楼在演唱时，能把京戏里的技巧运用到琴书中去，韵味十足。在南京地区演艺界中孙家班有“盖江苏”的美名。孙芝美女儿孙素贞，嗓音洪亮圆润。多年前，许多上了岁数的老南京，还时时津津乐道，说起当年的孙家班琴书，均赞不绝口。

古道热肠

孙芝美一家在旧社会里以卖艺为生，没有固定的演出场所。在南京，凡是露天场子、茶馆，他们都去过，夫子庙、水西门、大行宫、鼓楼、三牌楼、下关、浦口等几乎跑遍了南京城，有时还要到镇江、淮阴、上海、武汉等地演出。孙家班无论到哪里演出，只要连演三天，听众就会不请自到，生意兴旺时，还要接济其他艺人。孙芝美是琴书南京地区主帅，为人古道热肠，曲艺界诸多落泊艺人都曾得到过他的接济。1929年，山东快书大师高元钧与其兄来南京卖艺，由于人地生疏，业务不佳，经济窘迫，以致多日食不果腹。孙芝美将其接到家中居住，待他们恢复体力后，又将自己一贯演出的“火场”让给他们演出，并予以辅佐。此外，相声名家顾海泉、评书艺人王宝珍更是孙家常客。坠子演员李明珠也曾长年居住孙家养病。外地来宁艺人，只要找到孙芝美的，孙无不给衣、给食，走时还常常赠以路费。

抗日战争爆发后，孙芝美全家回到新浦、海州、连云港一带演出，受到家乡父老的热烈欢迎。日军企图许以重金，让他用自己的影响演唱歌颂侵略者的节目，否则即有性命之忧。全家人一合计后，斩钉截铁地说“走”，连夜逃到了游击区，才躲过这场大祸。他们跟在游击队后面，为群众和游击队员演唱，鼓舞士气。后又辗转至东海县内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民主根据地。在根据地，他们不仅演唱传统书目，还编演歌颂抗日的曲目。

海州佳话

1932年，孙芝美一家曾从南京返回海州演出一段时期，其超群的技艺大受当地欢迎。露天书场上观众常围得里三层、外三层，这使得原在当地演出的琴书、大鼓、评词艺人黯然失色，演出大受影响。孙芝美见状，便将天天演出改为逢双演出，以此让其他艺人也挣些钱养家糊口。谁知听众们见他们逢单不演，竟也纷纷逢单闭门不出。而一到双日却又蜂拥而至。面对这一情况，其他的艺人们便联合起来，设法将孙家班挤走。

又到了双日，孙芝美夫妻一到场，只见他们书场周围分别摆下了琴书、坠子、大鼓、评词等场地，一位大鼓艺人在书场入口处将自己男扮女装，站在大桌子上说笑话、出洋相以招揽观众。其隔壁也是一班琴书，班主是当地一带颇有声名的人物，当天，他除了自己上场外，又将自己两个女儿打扮得花枝招展，上场助阵。见到这种情况，荣凤楼有些沉不住气了，忙问丈夫：“怎么办？不要唱吧！”旁边一些熟悉他们的老书客也悄悄说：“今天这是专门对付你们的，好汉不敌双拳，算了吧。”但孙芝美不服气，他毅然对妻子说：“演！”，接着他又对观众说：“江湖上讲，当场不认父，今天我们也来参加大聚会，助助兴。”说罢，夫妻二人抄起乐器，一阵清脆悦耳的琴书八板声顿时将全场其他声音盖了下去。知情的老观众一听孙芝美操起了拿手绝活软弓京胡，顿时精神大振，纷纷向其书场涌来。八板一过，他们唱起了拿手杰作《水漫金山》。荣凤楼那独特的云遮月的嗓子唱得动听迷人，勾魂摄魄，听众越聚越多……那位颇有名声的琴书班主显得十分冷静，他由衷折服地对其他艺人说：“不要比了，我们比不过人家。”转身又对两个女儿说，“今后荣凤楼在哪唱，你们千万不要去碰。”顿时，大家一个个躲在自己的书场上发起呆来。

这一天，孙芝美夫妇收入比以往高出许多，散场后，荣凤楼将所得的钱摊在桌上，随后请来了其他场上的艺人，提出按人头平分收入。此举大大出乎众人意料。有位琴书艺人叫薛济勋，对荣凤楼竖起大拇指连说：“服了，服了！你就叫‘盖海州’吧！”

尾声

上世纪四十年代后期，孙芝美夫妇又回到南京，在夫子庙、科巷、鼓楼、下关一带献艺。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，孙芝美全家投入说新唱新活动。琴书《王桂香打鬼子》就是他与妻、女共同创作的代表节目，经过电台广播，在新中国成立初唱遍全国。他们积极编唱新曲目，面向厂矿农村，不计报酬。孙芝美参加了南京市曲艺改进会，任第二届委员。1958年，孙芝美一家三口参加了南京市曲艺团。上海人民广播电台还为他们灌制了苏北琴书唱片《水漫金山》，由孙芝美唱法海、许仙，还兼伴奏，荣凤楼唱白娘子，孙素贞唱小青、小和尚。1972年，孙芝美因病去世，终年69岁。 赵子云